千城的成长记录

最近看的一本书，关于科学与宗教的关系环节有提到“美国猴子案件” （The Scopes Monkey Trial ，也称 The Scopes Trial，正式名称是“田纳西州政府诉约翰·托马斯·斯科普斯” The State of Tennessee v. John Thomas Scopes ）。

 

然后，就随手搜索了这个案件，cha，发现大有问题，对此案件的结果似乎有非常极端的看法：到底谁才是赢家（当然，判决是被告败诉了）。

 

案件起因是1925年美国田纳西州颁布法令，禁止在课堂上讲授“进化论”——人是从低等动物进化来的。美国公民自由联盟American Civil Liberties Union唆使田纳西州的教师斯科普斯John Thomas Scopes作为壮士以身试法，得，上法庭，我们大辩一场。

 

整个8天庭审期间，被告据说只在宣判后说了句话，风头全被大牌的、免费出场的检方和辩方律师抢了。

 

这是美国历史上首次被全国广播的庭审，现场有多达1200听众，整个过程可谓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可在后来的记录中，大家却有非常极端的描述。

 

一方说：纵观整个庭审经过，不论从法、理、情各个方面来说，原告方都是赢家，值得同情和称赞。相形之下，被告方的辩护和表演就不能不令人颇多微词以至于轻视有加了。

 

另外一方说：这件案子被证明是正统派（也即基督教原教旨主义派别）有史以来在公共关系上的一场最大灾难。检方被迫承认他在地质学、比较宗教学或古代文明方面一无所知，暴露了他在宗教问题上不可救药的幼稚。

 

哈，你看，历史，哪怕发生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下，也会有不同的解读。

 

PS1，按照现行常理，教授“进化论”是非常正义的，但在1920年代，从自然界的优胜劣汰，推导出人类社会的“社会达尔文主义”是非常危险的：

 

此案中被告所被控告的教材，为亨特(George W. Hunter）所著《大众生物学》（Civic Biology,1914）本身是有问题的，特别是露骨的种族主义观点－－它在讨论五个人种时，将黑种人、棕种人、美洲印第安人、黄种人和白种人依次列出，最后得出“结论”说：最高等的人种，是高加索人，即以生活在欧洲、美洲的文明的白人居民为代表的人种。

在“寄生和社会代价”一节：“大量上述的（低劣）家庭在今天存在着，向全国散布疾病、道德败坏和犯罪行为。”接下来，在“救治”一节，作者指出，“救治”这些社会问题的“优生”方法是：“假如这些人是低等动物，我们大概就杀死他们，以防止他们扩散。人道主义不容许这样做，但是我们确实可以用庇护所、隔离区这样种种方式防止生殖交叉，使得一个低等堕落退化的种族也可以生活着。”

 

控方律师Bryan认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就是德国进化论教育的一大直接恶果，而美国道德和基督教伦理水准的普遍衰败在根本上也归因于公立学校和大学里进化论的讲授。

 

事实上，纳粹德国所鼓吹的也是这种“科学”的人种论。第二次世界大战在10年后爆发。

 

Bryan准备的总结陈词更明白的表达了对科学的警惕：

 

"Science is a magnificent force, but it is not a teacher of morals. It can perfect machinery, but it adds no moral restraints to protect society from the misuse of the machine. It can also build gigantic intellectual ships, but it constructs no moral rudders for the control of storm-tossed human vessel. It not only fails to supply the spiritual element needed but some of its unproven hypotheses rob the ship of its compass and thus endanger its cargo. In war, science has proven itself an evil genius; it has made war more terrible than it ever was before. Man used to be content to slaughter his fellowmen on a single plane, the earth's surface. Science has taught him to go down into the water and shoot up from below and to go up into the clouds and shoot down from above, thus making the battlefield three times as bloody as it was before; but science does not teach brotherly love. Science has made war so hellish that civilization was about to commit suicide; and now we are told that newly discovered instruments of destruction will make the cruelties of the late war seem trivial in comparison with the cruelties of wars that may come in the future. If civilization is to be saved from the wreckage threatened by intelligence not consecrated by love, it must be saved by the moral code of the meek and lowly Nazarene. His teachings, and His teachings alone, can solve the problems that vex the heart and perplex the world."

 

这一点，我们很难否认。科学一直在发展中，很多时候不是万能的。但宗教，尤其是原教旨主义，我以为更是缘木求鱼，或者说是安慰剂。科学精神，才是光芒万丈的。（题外话，关于什么是“科学”，我以为波普尔Popper的标准最合适，即“可证伪性”。）我以为，科学与宗教的一个重要区别就是：科学提出一个理论，能用最好，后来发现不太好用，那我们再提出一个改进版的，或干脆再建立一个体系，它很老实，“我不承诺包治百病，但我保证我这个疗法是有效的”；宗教嘛，任何事情我都了解，任何真理我都掌握，“包治百病，如果无效，那是心不诚，或者小资你悟性不够”。那么，科学和宗教，到底哪个对人类造成了更大的损害，哪个带来了更多福祉，答案并不显而易见。毕竟，很多人并不认为呆在空调房里，或者活上一百岁，比为信仰献身更幸福。

 

至于道德，这么一个没有标准的社会学现象，我以为，用科学可以解释，用博弈论可以推断，用善良可以引导；至于宗教引导道德，它就只是站在高处，大手一挥，同志们，给我冲！圣经说了，那个方向通往天堂。

 

（值得一提的是，其实不仅控方，辩方也反对“社会达尔文主义”，而这也不是这次案件的最重要的焦点部分。但是，后来基督教神创派大力渲染了这段：你看，俺都说这个达尔文主义邪恶吧——他们可能希望以“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不靠谱，来证明“进化论”的不靠谱。）

 

Bryan本人是个基督教原教旨主义者，也就是最保守的那个教派，即认为《圣经》所列的全是真理，而且需要按照字面意思理解。

 

哈，这就让他在庭审中狼狈不堪（当然，这是“科学”那一派的看法。基督教正统派认为他表现的很完美），比如辩方选读了《创世纪》中的一段：“上帝在第一天，创造了早晨和夜晚。请问布莱恩先生是否相信太阳是在第四天创造出来的？”布莱恩的回答是：深信不疑。辩方追问道：“那么，没有太阳，怎么会有早晨和夜晚的呢？”   辩方又问布莱恩，是否相信夏娃的故事，布莱恩的回答当然是肯定的。“上帝为了惩罚蛇，从那以后让蛇用腹部爬行，你相信吗？”“当然”回答又是肯定的。“那么，你知道在这以前，蛇是怎样行走的呢？”

 

PS2，上诉法院驳回被告的回复也很精彩（俺略译自wiki百科），很符合法律原则。

 

1、被告诉求：“进化论”是个宽泛的概念，不应该禁止。

   法院反驳：就和禁止酒驾一样，进化论就是指人类是由低等动物发展来的，挺明确的，不宽泛。

 

2、被告诉求：禁止教授“进化论”，干涉了学术自由。

   法院反驳：州政府有权规范它的雇员。

 

3、被告诉求：田纳西州宪法说“维护文学和科学”，进化论是科学的发展，这条禁令是违宪的。

   法院反驳：确认是否属于“科学”，是立法机构的事情，不是司法机构的责权。

 

4、被告诉求：禁令违反了州宪法关于“禁立国教”的条款。

   法院反驳：这个禁令并不特别的倾向于或不利于某个宗教，所以不算违宪。

   （当然，这条我反对。因为佛教没说世界是哪个神创造的；伊斯兰教说的是真主，这家伙和上帝可不是一个人；还有印度教，道教，神道教什么的，也都持不同观点。）

 

PS3，顺便也学习几个英语单词：

Bail 保释金

Detain 拘留

Appeal 上诉

Convict 宣判有罪

Indict 控告

Witness 证人

Prosecution 检方

Defense 被告

    Unconstitution 违宪